“如果你能反駁你妹妹的話，證明自己的能力，我會給予你最大的自主權利……比如婚姻。”費時雨似乎毫不在意這種對峙的局面，拋出了令人心醉的美味，“要知道，費家從來沒有人能獲得這樣的權利——包括我，和你的祖輩們。”

費千葉的眼睛猛然一亮。

費時雨冷漠的面容終於帶了一絲笑意，卻似有些譏諷：“你要知道，這個世界上，你總要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資格，才能獲得某些東西。”

費文玥咬唇：“父親，那麽我呢？”

費時雨肅容：“玥玥，你已經得到了很多東西了。——沒有懲罰，也沒有獎勵。”

“有的，父親，其實有的。”懲罰是讓岌岌可危的兄妹之情再破裂一點，獎勵是也許哥哥遠離了事件的中心，可以真正醒悟。

費千葉看了費文玥一眼，說道：“既然玥玥覺得其他的她都不在乎，那麽游戲裏的那些事，也不必再提了。”

是的，游戲裏的事，雙方都有錯誤，費千葉的疏忽、費文玥的隱瞞，都給淩傲天下制造了話題，降低了其形象。不過，現在費千葉還沒有意識到，費文玥真正不滿的，是林小樂的攬權與自作主張。

費文玥不語。

“就說玥玥監聽我電話的事吧。這件事，父親你知道麽？”費千葉看向費時雨，他永遠帶著笑意如水般溫柔的眼眸，此刻總算燃起了絲絲火焰，那是希望、渴望和決心。

“證據。”費時雨只說了兩個字。

一份錄音、一份錄像、三名證人。

錄音裏面只有四句話：

“林小樂在哪兒？”

“小姐，我們已經探查到，林小樂這幾天都在她的母親那裏。”

“小姐，我們昨天監聽到了林小樂的電話……是和大少爺的……有重要信息。”

“在東屋等我。錄音帶來，不要留備份！”

其中一名證人叫林峰，是電話裏說話的那個男人，此刻他說：“小姐一直讓我們監聽大少爺的電話，並且跟蹤大少爺的行蹤。我們實在沒有辦法，所以涉及到大少爺的時候，我說話總是很猶豫，但是小姐……我是沒有辦法。”

很好，漂亮的顛倒黑白。

屋裏開始出現沈默。

“繼續。”費文玥說。

另一個人是司機，胖胖的司機看起來還是那麽單蠢。“小姐從大少爺的房子出來以後，心情就很不好，好像是因為游戲裏的事，一路上都在抱怨大少爺。然後打了電話，開始沒有聽清楚，然後我聽到了“滴滴滴”的聲音，小姐突然就把電話扔出窗外，我嚇了一跳，後來小姐又拿了我的電話……”

另一個人費文玥不認識，不過這個人卻自稱是某家店的老板：“這位小姐在我們這裏買了一套手機追蹤器，這種追蹤器可以設置幾個點，如果目標人物出現在設置點的附近，手機會發出‘滴滴滴’的警報。”

一切甚是明了。

能把一個覆雜的故事用三個證人的簡單兩語就能講出事情的經過，找出“目標真兇”，真是不簡單啊。

“哥，你相信嗎？”費文玥輕輕地問。

費千葉說：“玥玥，這不是我相不相信就可以解決的事情。不過，玥玥你還小，做錯了事情有可原……”他的面頰又一絲紅潤，那是激動造成的。費千葉真的很激動，一種多年來被壓制的感覺一掃而空，他喜歡這種暢快的空氣。

“哦，我明白了。”

“哥，如果我錯了，你會原諒我嗎？”

費千葉終於控制不住嘴邊溢出一絲微笑：“會的，玥玥，你永遠是我的妹妹，再沒有人比你更重要……”

費文玥聽到這句話，快速地問：“那麽林小樂呢？”

“你是在嫉妒她麽？”費千葉此刻愉快地眨眨眼，他又是那個可以包容費文玥一切的哥哥，“難道哥哥最近冷落了你？”費千葉其實是真的不在乎監聽的事，在他的心目中，玥玥比什麽都重要；所以他對於這種明顯應該彼此沈默和尷尬的局面，很容易地就忽視了。

他大概自己也沒有料到，自己想要的，到底是什麽。

什麽東西可以讓他如此快樂。

“我說，我想把林小樂送走，哥哥你答應麽？”費文玥的眼神有點空洞，這樣表情愉悅的哥哥她其實是有點陌生的。

“玥玥！”費千葉皺眉，“你在說什麽？”

“那麽是不答應？所以我依然不是最重要的。”費文玥的神情變得有些漠然，以一種陳述的語氣說，“哥哥在騙我。”

“費文玥！”費文玥的目中無人讓林小樂咬牙切齒，“你憑什麽這麽做！”

“我有什麽途徑辦成這件事，只不過你沒有必要知道。”費文玥說話淡淡地，一點不把林小樂放在眼裏。

費千葉看到林小樂又急又氣，呵斥道：“玥玥，你太過分了！”

“既然哥哥不願意林小樂走，那麽哥哥便自己去國外吧。”費文玥轉身，對司機露出一個笑容，“我送你的新手機，還是好使吧，只不過這兩天打電話是不是頻繁了些？看來趙霸天不太信任你呢，也是，這樣還算縝密的謀劃，對他那豬一樣的腦袋來說，一定是一個極大的負擔，怕是一個不小心就負荷過大，腦癱了。”

“小……小姐，小的不明白您在說什麽……趙霸天是誰？”司機還算鎮定，但是額頭上的汗出賣了他。

“趙霸天都不認識，那可是超級大富翁，也是這位林小姐的繼父呢。”費文玥笑，笑的很放肆。羅燼燃從來沒有看過費文玥這樣笑過，大膽、放肆、甚至帶了一絲魅惑。

“認識這樣的大富豪應該是一件很榮幸的事吧，藏著掖著做什麽。我就是擔心這樣的情況，作了一些好玩兒的準備呢。”

“是手機？……可是，不，這明明不是……”司機開始慌張。

“如果是我親手給你的，你還有那麽放心地用麽？”費文玥面上一冷，“是啊，我讓管家給你一張手機提貨單……我知道的，自己選的手機，用起來才滿意。”

司機臉色灰白：“本人愚鈍……小姐，給個明白吧。”

“手機裏沒有安無線接收裝置，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檢查再檢查，如果手機會自動發射信號的話，不是就暴露了嗎？我只是在手機裏安了一款自動電話錄音軟件……”看著司機的眼睛一亮，顯然想毀滅證據，就算他逃不了，也可以制造一些煙霧，“不用費心，在外面是沒有無線接收，但是你一進入別墅，手機裏的資料就一直在傳輸，這會兒應該已經傳到我們別墅裏的所有電腦上了。”

所有電腦……司機心如死灰，他們早就破譯了費文玥的電腦，如果資料只是在她的電腦裏的話，刪除沒有一點障礙。

但是像羅燼燃和宋欽城的電腦，那都是羅家和宋家的專門人員進行防護的，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得手。

……自己的電腦被侵入，降低了我們的謹慎，也是她設計的嗎？那些透露的信息……是她的局？

“玥玥……”費千葉張口，卻發現說話很是艱難。

旁邊的林小樂卻是一臉崩潰：“和我沒有關系！不是我！真的不是我！我和趙霸天沒有一點關系！”她盯著費文玥，“你是故意的——我不信我不信，真的不是我！燼燃哥哥，這一切都和我沒有關系，相信我！我不是這樣的人！”

這樣的關頭，林小樂喊得是羅燼燃。

費千葉忽然明悟。

原來自己一直都是一廂情願。

怪不得小樂一直沒有答應自己的請求，甚至開始的時候還很疏離地不接受自己的好意，是自己的鍥而不舍才讓她答應做朋友。後來相日子，才和她漸漸親密，但是他們不是戀人，每一次自己的提議，都被小樂拒絕了……怪不得每次遇到羅燼燃的時候，雖然小樂經常和羅燼燃鬥嘴，但是一直都是笑容滿滿。

她口中經常念叨的蓋世英雄，從來都不是我。

“……我輸了。”費千葉的目光黯淡下來，林小樂的話比真相和懲罰更讓他受打擊。

費文玥說：“……哥，我們之間，還分輸贏嗎？”

費千葉對費文玥笑，那笑容裏有嘗不完的苦澀：“有的，玥玥。”費千葉頓了一下，“……哥哥不是一個好哥哥，雖然哥哥真的很愛玥玥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費文玥偏著頭看費千葉，傻傻地問。

費千葉恍惚看到小小版費文玥，路都走不穩就屁顛屁顛跟在他後面。少年時候的費千葉，覺得妹妹是很煩的，他只想一個人出門，於是總是找各種理由騙費文玥。被騙了一次又一次，小小版費文玥也總是在他少年費千葉說完謊話後，呆呆地問一句，真的嗎，哥哥？

笨得可愛的玥玥。

……那麽，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化的呢？

小小版費文玥開始長大，她越來越聰明，越來越懂事，越來越得到大家的喜愛。凡是有費文玥在的地方，其他的一切人都是陪襯。

費千葉聽了很多人對妹妹的誇獎，但是彼時的他是完全不在乎的，他在眼裏，妹妹還是那麽笨，連那麽簡單的作業題都要問他。問完之後還亮出星星眼，哥哥你真厲害！哥哥你太棒了！哥哥……有時候也會氣惱，哥哥你怎麽不笨一點，討厭！…………自己在妹妹身邊的時候，也沒有見她有多聰明嘛，什麽事都問自己，自己連主意都不會拿。

笨蛋妹妹。

少年費千葉表示，作為聰明的哥哥，鴨梨山大呀……

。

。

。

那就是一個夢境。

後來費千葉總結。

那是一個由他聰明的妹妹編織的滿足虛榮的哥哥的夢境。

所以知道的那一刻才會那麽驚慌所措、無法相信。

於是，後來的費千葉漸漸改了少年的脾氣，努力當一個好哥哥，一個受所有人誇讚、可以保護妹妹的、聰明、溫柔又細致的好哥哥。

盡管成為那麽優秀的人，平凡的他真的很累。

後來妹妹主動到M國留學，應該就是看出了他的疲憊吧，所以選擇自己遠走，給可憐的哥哥留一個喘息的空間。

終於……承認了這種事實麽？

費千葉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在意的，他明明已經很好地適應了這種生活。

溫柔、細致、大度、有教養，這就是他費千葉啊。

……那麽剛才“打敗”玥玥的喜悅是怎麽回事呢？原來自己還是忘不了那種編織出來夢一般的成就感，忘不了發現一切時那種被愚弄的憤怒，忘不了那種拼命想要趕超還是無能為力的感覺……這就是可悲的自己。

明明知道，十歲的妹妹，懂得什麽呢？

看到哥哥不高興，就想盡辦法讓他高興；凡是能讓哥哥皺眉頭的事，就堅決杜絕。

這就是他的妹妹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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